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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有身處黑暗,才能看見時代的光——《顏色擷取樣本.mov》放映與座談

By 12/27/202430 12 月, 2024No Comments

創新國際學院與創新國際連結USR種子培育計畫於2024年底舉辦「星光電影院」,延續2022年舉辦「香港流離影展:移民歷史三部曲」的關懷,於 12 月 13 日放映甫獲得第 61 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短片《顏色擷取樣本.mov》,並邀請香港導演王紀堯與陳卓斯映後座談。影片以時任人民力量黨香港區議員溫子眾的角度,透過一場 2020 年台灣總統大選的觀選團行程,探討時空脈絡錯置的情境下,香港自由派與中國國民黨的關係,以顏色引發觀眾對於兩岸政治認同與情感的思考。

色彩與光譜

「顏色」在政治中扮演重要的象徵性元素,人們也常透過鮮明的服飾表達政治立場。「香港黃」代表民主和自由,與之類似的「台灣綠」則象徵進步和獨立。導演王紀堯提到,每個人支持黨派的原因都不一樣,本片主角溫子眾作為一個持有海外國民黨證、支持中華民國派的香港人,即便再怎麼對國民黨的對港立場感到失望,仍然無法喜歡代表台獨、和自己的民主自由價值較相近的民進黨。

陳卓斯說:「顏色永遠處於一個曖昧的光譜中,這樣的選擇往往不是非黑即白的。」因為港台之間的特殊政治關係,這些色彩在某些層面上顯示出共通性。現場也有觀眾提出質疑,如果「台灣綠」與「台灣藍」是對立的,進步派的「香港黃」,又為何會為了支持中華民國主權,支持相對親中(親共)的國民黨?這樣的政治光譜組成是否會產生斷裂感?王紀堯解釋,關於片中的人物,有時呈現的是「一個浪漫的政治想像,對某些人而言,民族情感是超越民主價值的。」

敘事角度與取捨

影片放映後,有觀眾提問:「主角很有表演型人格,為何導演在很多的時候不選擇直接反駁主角,而是在剪輯後製的時候才去註解(吐槽)?」導演王紀堯回,當時兩人尚任職於香港獨立媒體,最初想以新聞專題進行。來台灣讀書過了幾年,接觸紀錄片後開始思考:為什麼是「我們」來做這部紀錄片?加入或減去導演的觀點,不是為了表現他的矛盾,而是更聚焦於出主角的論述。

陳卓斯補充:「我們想了很多方法,我跟她(王紀堯)的性格不一樣,她的問題太尖銳,我會把她拉住,說剛剛問的問題太狠了。」思考到如果整部片是為了攻擊被攝者才拍的,被攝者的感受將會是如何?兩人才決定用較遠的距離、較溫和的方法呈現。雖是吐槽溫子眾的矛盾,但也盡可能呈現他的無奈和兩難。

「這部紀錄片不可能在香港發生。」陳卓斯直說,「其實大部分的篇幅都已在2020年拍攝完成,之所以不在當時發表,是因為如果我僅僅做了一部人物政治宣傳片,我心裡過不了自己這關。」因此導演兩人決定,等四年後香港觀選團再度造訪台灣大選,看看會有什麼樣的化學反應。無奈四年間香港的政治環境已發生劇烈變化。溫子眾原屬的人民力量黨遭到官方的打壓,許多黨友受迫害入獄。溫子眾退黨後,也在政治舞台上黯然落幕。

掃描器:赤裸與偏差

導演陳卓斯說,兩人筆記的註解與對話,都是剪接桌上自然發生的。為了影片效果,她還特地回北藝大去測試不同的掃瞄器,試圖找到最符合影片調性的樣貌。掃瞄器掃出來的光,就像過海關一樣,無處可藏地印照出自己的真實面貌。作為一部探討色彩學的電影,全片其實並無調光,觀眾甚至可以從不同段落的色偏差異,猜測是兩位導演各自拿著不同的相機型號,拍攝不同的當下,也顯示了兩人不同的視角。

「如果這部片有三台攝影機,第三台就是掃描機。」導演王紀堯也提到,用掃描技術來探討顏色的感知差異,其實是一種隱喻。肉眼看到一張紙的顏色、掃描器掃描出的顏色、電腦螢幕所顯示的顏色,即便是同樣的顏色,也不一定是完全一致的。這代表著其實每個人對世界的理解,都是有所差異和偏誤的。視覺呈現光譜的巧思,也呼應了影片探索政治與情感的曖昧性。無巧不巧,這場活動開始前,法學院三樓演講廳的投影機也剛好出現了放映色偏的技術問題。導演兩人重新校色、檢查視訊輸出,或許也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在最小色偏的情境下被解讀。

我們有可能超越顏色嗎?

「溫子眾是否看過本片了?他的立場有改變嗎?或者導演和他有達成任何共識嗎?」被問及片中主角的想法,導演王紀堯認為,其實不用達成共識,因為導演兩人之間也有不同立場。這部片是以「你可以講你的,我也可以講我的」的態度呈現不同觀點,政治和顏色是充滿曖昧的光譜,並不是誰一定要去改變誰。

兩位香港導演,以一次2020年台灣總統大選的奇觀,回頭省思中國、香港的政治環境。導演們說:「在台灣能吵架真是太好了。」也將這部片在台灣放映視作對話的開始。去南方影展參賽時,某天晚上進到一間酒吧,遇到一位平時不關心政治、總統票投給柯文哲的酒吧老闆。導演兩人就邀請老闆,到南方影展觀賞本片。目的不是要政治狂熱、爭得你死我活,而是要先彼此理解。有了光,才能展開討論。

人們吵什麼架?為了什麼吵架?雖是談顏色,其實是談光。因為有光,有民主,才有顏色。顏色擷取樣本,其擷取的不只是政治奇觀,而是人性的曖昧與複雜。看著政治場上口水紛飛、批鬥互罵,作為一個普通人,卻也唯有熄滅場燈,坐在黑暗的影廳裡,才能看見屬於時代的真光。

陳卓斯、王紀堯、歐子綺(第一排左至右)一同與觀眾合影,在光芒下看見色彩,一同討論《顏色擷取樣本.mov》中,政治意識型態與顏色的曖昧性格。觀眾們凝神聆聽與回應導演們的映後座談。王紀堯(舞台中央)分享拍攝《顏色擷取樣本.mov》的創作歷程,像是敘事方法、影像及以顏色為主題的原因。